“我做首辅不到一年,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黄河决堤的上疏,河道报到户部的修河银子也没有反常。”
范仲淹接着道,他必须把事情给包拯欧阳修说清楚了,尽可能地提供消息,“也就是说,黄河两岸起码两地的地方官,从帅司,漕司,宪司到知县,都是知情,也都是在责难逃。
“变法之事,新党本就势弱,地方官员几乎都是旧党,他们自然是会支持旧党。
“所以此次之行,必然要带兵。”
新党在上一次看似重创了旧党,拔出了王子腾这个九省统制,夏悚这个枢密使,新上任的枢密使韩琦是新党中坚,可旧党仍然是从朝廷到地方上无可动摇。
包拯跟欧阳修去了黄河,他们指使不动旧党,权力也不比宰相文彦博,就只能在兵力上动脑筋了。否则的话,要钱没钱,要人没人,包拯他们能怎么办?
韩琦已经跟范仲淹商量过,他将手中的调令给包拯,“希文,我跟范相公已经极力在官家面前争取过,能够给你们三千人。
”希文是枢密副使,这三千人虽说是文彦博跟你一起做主,可这些人都是我们来调派,做主的将军乃是狄青。
“这个人希文认识,乃是新近为官家亲自提拔上去的。狄青作风正派,又是我们的下官,还是信得过的。”
黄河决堤这样的大事,如果有钦使,当然是要有人护送调遣的。
按照皇帝的手段,正使是宰相文彦博,副使是包拯,那么主事的将军必然是皇帝的人。
正如同皇帝支持变法,可他不会看着新党把旧党一网打尽,来一个除恶务尽的。制衡之术,才是为君之道。
范仲淹自从皇帝赐婚给他的嫡长子范纯佑跟福康公主之后,才终于从一门心思忠君,忽然开始重新看待皇帝。
皇帝信任他,可是并不能对他以秦孝公于商鞅的信任。秦孝公于商鞅,到底只是千年难遇。
狄青能够做这一次主事的将军,已经是皇帝对于新党的偏袒了。
“包拯谢过二位大人,感激不尽。”
包拯跟欧阳修起身致谢,包拯道,“只是黄河汛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,如果不能阻止黄河泛滥,不仅是洛阳,连开封都是岌岌可危。
”如果真得到了危急关头,还有什么可以力挽狂澜的法子?“
包拯不是新党。
这一点不仅是范仲淹这些人知道,包拯知道,皇帝也知道。
包拯也不可能是新党。
包拯如今这句话,看似是问的最后的法子,实则是在问,范仲淹能给他担下多大的干系。
范仲淹到底能不想信任包拯?
在公,范仲淹是首辅,包拯是枢密副使,开封府尹。在私,范仲淹跟包拯多年相交,乃是好友。
可真正站到了新党党魁的立场上,范仲淹能给包拯多少支持呢?
这是包拯这一趟差使成行前必须解决的问题。
任何人都知道,黄河决堤这件事必然已经是十万火急,却又千难万险。包拯即便是早就把自己安危置之度外,却一定要知道他到底能够做到哪一步,该如何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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